有些人并不知道,大同云冈石窟其实是洛阳龙门石窟的“亲哥哥”。怎么会这么说呢?答案是这样的。云冈石窟始凿于北魏文成帝和平初年(公元460年),由沙门统昙曜主持,是北魏迁都洛阳前的皇家工程 。龙门石窟则是在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(约公元493年)开始开凿,晚于云冈石窟约30年 。虽然两者都始于北魏朝代,但龙门石窟是在其基础上延续和发展而来的 。所以,说云冈石窟是龙门石窟的“亲哥哥”也不为过,只不过它比龙门石窟的规模稍微小点。
云冈石窟位于山西省大同市西郊16公里的武州山南麓的崖壁上。5.9万余尊佛像栩栩如生,这是一个跨越15个世纪的重大工程”。自北魏文成帝命昙曜开凿第一锤起,云冈石窟便以皇家工程的气魄、丝路汇流的胸襟,把一场王朝的政治宣示,升华为中国佛教艺术的第一次巅峰,也为世界留下一部可以走进去的“石质史诗”。
据有关资料显示:和平初年(460年),高僧昙曜奉诏“凿山石壁,开窟五所”,第16至20窟即为后世称颂的“昙曜五窟”。五尊顶天立地的巨佛,分别对应北魏五位皇帝,将“皇帝即如来”的政教合一理念,凝固为17米高的砂岩。早期造像高鼻深目、袒右肩袈裟,仍带犍陀罗的硬朗棱角;太和改制以后,孝文帝推行汉服、汉语、汉姓,佛像亦“改穿”褒衣博带,面庞渐趋清秀,笑意含蓄,鲜卑的剽悍与汉儒的温润在同一块岩壁握手言和。及至晚期,民间小龛星罗棋布,供养人把自家面容也刻进佛国——神性悄然让位,世俗款款走来,中国雕塑史上著名的“秀骨清像”由此诞生。
云冈工匠把一座山当成画布,创造了体量与细节辩证统一的“砂岩交响乐”。第5窟释迦牟尼坐像高17米,膝部衣纹呈放射状,既显庄严又暗合力学承重;脚踝处褶纹骤然收窄,误差被控制在5毫米以内,堪称5世纪的“毫米级精度”。
而在第38窟西壁,仅2厘米高的“幢倒伎”浮雕里,艺人头顶长竿、童子倒立,动态鲜活到几乎能听到观众的惊呼;第11窟千佛龛内,4厘米的小佛却“千佛千面”,螺发、手印、微笑各不相同,今日之3D打印尚难如此逼真。
建筑语言同样大胆:昙曜五窟取法印度支提,平面椭圆、穹窿顶,莲花藻井中心金翅鸟与十二身飞天暗合佛教“十二因缘”;第3窟首创“山堂水殿”,后室凿池象征须弥四海,前室却用希腊爱奥尼柱头承托汉式斗拱,世界几大古老文明在窟檐下不期而遇。
云冈是丝绸之路的“立体驿站”。波斯竖箜篌、龟兹细腰鼓、鲜卑大角与汉地琴箫,同嵌在第12窟“音乐窟”的屋形龛里;波斯的双狮柱、印度的莲花须弥、希腊的忍冬纹与汉代云气纹,在门楣、藻井、柱头缠绕成“一纹多义”的符号系统。
更耐人寻味的是“袈裟改革”:印度袒右肩穿法在大同被“斜搭”改良,右肩被轻轻遮住——一件服饰的微调,实则是佛教中国化的第一个针脚。当孝文帝494年迁都洛阳,云冈模式随之西传,龙门、敦煌、甚至朝鲜与日本的早期石窟,都能见到这袭“北魏样式”的衣褶翻飞。
上世纪,运煤车呼啸掠过,煤灰黑尘曾让大佛满身污秽;2008年起,大同市关停周边煤矿,迁走国道,云冈才复原北魏风貌。
今天,风化、冻融、渗水成为新的难题。为此,云冈研究院运用毫米级三维扫描为每尊造像建立“数字档案”,年轻的“扫窟人”把洞窟搬进云端,让1500岁的砂岩在数字空间里永世长存。2025年10月,上海“云海相望”特展将第12窟1:1复制进商业体内,观众足不出“沪”即可走进音乐窟,听一曲北魏的“胡汉合奏”。
云冈石窟不是凝固的过去,而是一部仍在“呼吸”的文明史诗。每一次刀锋与砂岩的碰撞,都曾改写中国雕塑的走向;每一次保护与数字化的尝试,也在定义文化遗产的未来。1500年,不过弹指,当夕阳再次为武州山镀金,那些低眉的佛、飞动的天、执乐器的胡汉众生,仍在用石头的语言提醒世人:巅峰,从未被时间封存,它只在等待新的目光与之对视。(作者,王满堆,山西晋城人,有作品发表在国内外多家报纸杂志上,出版有长篇小说《峥嵘岁月几多稠》)